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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雪域屠龍~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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驀然服下仙丹很快就蘇醒過來。然而玄鶴中了蛇毒,傷勢日重。

女媧告訴驀然,妖蛇的毒霧非比尋常,那是一種天地間最可怕的陰邪之毒,不但傷害了玄鶴的身體,更要命的是汙染了它的元神,身體裏的毒素可以用丹藥拔除,元神的損傷卻是無藥可救。

假如他真心希望玄鶴活下來,那就只有一個辦法——毀掉它修煉千年的內丹。

禽獸不比人類有丹田、泥丸這樣專門用來儲存精、氣、神的形而上的器官,大多把多年修行凝結成一顆內丹。失去內丹就等於重新變回愚昧的禽獸。

玄鶴的內丹叫做離火珠,就是它噴吐烈火的法寶,如今已經成了蛇毒盤踞的所在。毀掉離火珠固然根除了病根,千年的道行也就付諸東流了。

對修道者來說,失去內丹很可能比死亡更加難以忍受。

這是沒辦法的辦法,驀然聽了卻欣喜若狂,他只想玄鶴活下來,其他都不管了。

“我們不可以瞞著玄鶴毀掉它的內丹,你想救它,先得征得它的同意。”

驀然想辦法讓玄鶴明白了這一切,出乎他的意料——卻也正在女媧意料之中,玄鶴選擇了相反的道路。

它掙脫了驀然雙手的保護,蹣跚著站起來,火紅的眸子最後一次發出驕傲的神采。經過多次失敗後,它終於成功的飛了起來,在春日的天空下,發出三聲韻裂金石的長鳴後,便被一團發自體內的火突然吞沒。

火光刺痛了驀然的眼睛,***的玄鶴落在草地上,就像隕落的太陽。驀然在塵埃裏找到一顆水晶球,那流動的紅色,仿佛一團永不熄滅的火。

他含著眼淚把這顆美麗的小東西托在掌心,幻想它是一枚蛋,有朝一日他的朋友將破殼而出。

這一天也許很遙遠,也可能很快就來到,驀然一廂情願的想,既然玄鶴也是神鳥,說不定能像它的遠親——鳳凰那樣浴火重生,他不願意錯過這預定的驚喜,便點燃一堆篝火,守在玄鶴的骨灰旁從早晨待到晚上。

後來天黑了,火熄了,傾城半安慰半強迫的把他拉回了家。

見驀然悶悶不樂,傾城安慰道:“玄鶴用***的方式凈化了內丹,這顆離火珠裏寄托了它的元神,死去的只是肉身而已,既然可以跟它元神溝通,又何必追悼無常的軀殼呢?”說罷便傳授給驀然元神出竅的秘法,可以跟離火珠心靈相通。

驀然勤加修煉,很快就跟離火珠心意相通了。

平時離火珠就懸在他肩上,滴溜溜的轉著圈,走到哪裏它就跟到哪裏,寸步不離,驀然遇到危險,它會發出鶴鳴聲報警。驀然也對它憐愛有加,只想著快些殺死妖蛇,替玄鶴報仇。

自從那天之後,妖蛇就藏在地殼深處再也不肯出來,一條漆黑的裂隙切斷了河道,是那一日妖蛇發怒的遺跡。

驀然猜測,這條裂隙可以通往地心妖蛇的巢穴,他報仇心切,想馬上就鉆進去殺死妖蛇。

但傾城卻說時機還不成熟,再說,誰知這裂隙是否妖蛇故意布下的陷阱?

傾城道:“我們倆冒冒失失的爬進去,說不定它正在那邊張大了嘴巴等著呢。”

“師父!妖蛇沒有你那麽聰明啦!它住在虛空世界裏,距離地心還很遠呢。”驀然那一日昏了過去,還不知道虛空世界已經被妖蛇毀掉了。

“你不說我倒忘了,咱們沒有徹地神梭,怎麽進入虛空世界?”

“……這難題自有師父你絕頂聰明的腦袋思考,弟子不敢多嘴。”

“咳、咳。說得好。為師這幾日遍訪群書,偶獲一得,據說妖蛇、狼人、牛頭怪之輩,不拘古往今來東西南北,大多嗜食童男童女……”傳說裏的英雄,往往喬裝打扮成獻祭的童子誘其上鉤,等到怪物來享用時再加以雷霆一擊。這荒山野嶺的鬼地方要尋一個童男著實不易,況且還要兼具膽大心細、聰明伶俐……驀然啊,為師一向教導你除暴安良應當仁不讓,你說這如何是好呢?“

“當得起膽大心細、聰明伶俐八個字的只有師父你呀,雖然看起來不像童男,冒充童女足可以假亂真,再說妖蛇又不是媒婆,還會當真跑來調查你是不是童身?”

“好了啦,你們兩個都閉嘴!大的沒正經,小的也不厚道,整天就知道氣我。”女媧含嗔帶笑的道:“那妖蛇我五百年前見過一次,那時它裝出一心向善的樣子,騙得我容忍它繼續留在小龍川修煉,多年來它興風作浪,我也略有耳聞,雖然對它的作為很不以為然,畢竟沒有傷害人命,也就忍了。

“本以為它會再接再厲,超脫天劫化為神龍,哪知道反而墮入了魔道,真是可氣、可恨!”

傾城說:“既是這樣,就應該趁早把它幹掉。不然等到妖蛇變成邪龍,再想除它就難了。”

女媧為難的說:“神。聖。平既然留妖蛇在昆侖,想必有他的用意,貿然下手斬了妖蛇,我怕壞了他的安排。”

驀然忽然想起一件事,忙插嘴道:“娘娘不用擔心!我這次去地心尋寶曾經見到師公,他老人家特別囑咐我,回來告訴師父和娘娘,妖蛇遁入魔道固然非他所願,但也不全是壞事。

“一來,妖蛇已經修成了畜生道的至高妖法,正可以作為師父的好對手,檢驗三年來修煉天道的成績。二來,妖蛇所藏身的地心虛空世界裏,有一扇通往迷都的次元門,師公說所有往來迷都與四神的次元門都必須封閉,不然將來四神遭天劫的時候,迷都也會殃及池魚,所以這次斬殺妖蛇,正可以趁機封印虛空世界內的那道次元門。”

傾城聽他這麽一說,才知道驀然被天藏老祖誘拐後另有奇遇,忙追問究竟。

驀然便把地心尋寶之旅詳盡的講述了一遍,特別是進入次元門後的種種經歷,都是傾城做夢也想不到的。

即便是驀然自己,也因為這次的經歷過於離奇,現有的知識與語言,已經不足以描述他在次元門對面的世界中的所見所聞,只是告訴傾城和女媧,那邊的世界就是昆侖人俗稱的迷都,他就是在那裏見到了消失多年的大賢者神。聖。平。

他記得自己走進次元門後,感覺像是失足摔進了無底深淵,在永無休止的墜落中,他失去了方向感,引導他前行的,只有來自深淵盡頭的一抹微光。

時空隧道裏沒有重力,驀然像一根羽毛般輕巧的落在深淵底部,那作為向導的微光,以一面龐大水晶墻的形象橫亙在他面前,驀然感到自己變成了一道光流,穿越水晶墻,進入了一個奇妙的世界。

昆侖人所說的“迷都”只是這個世界裏的一個國家,他們的長相,跟昆侖人十分相似,穿著打扮卻完全不同,在他們看來,驀然就像個古裝戲演員,而在驀然眼中,迷都人個個都像危險人物。

迷都究竟有多大,驀然不知道。他只知道自己掉進去的房間,隸屬於一個叫“巴比倫中樞”的大型實驗室,“巴比倫中樞”所在的城市叫浮空寺,浮空寺是懸浮在這個國家首都上空的人造都市,它在全國地圖上,只占據了微不足道的一個點。

驀然沒法聽懂迷都人的語言,而這個障礙對對方來說算不了什麽,他們請來了兩位對四神世界了如指掌的專家,負責跟驀然溝通。

遺憾的是,這兩位青年專家對四神的了解僅限於西方,對昆侖大陸——尤其是東部雪山一帶,則幾乎一無所知。出於警惕,驀然也對自己的來歷始終守口如瓶,雙方的交涉以失敗告終。

“這小子是個鄉巴佬啊,我們還是送他回昆侖算了。”四神專家之一,戴著金絲眼鏡的黑衣青年宣布無能為力。

“等等,瞧啊,小雷,他還佩著劍呢!”他的搭檔,身材高挑容貌清秀的紅衣少女對驀然很感興趣。

“……小藍,你不會是想跟未成年人比劍吧?”

“沒錯!”

“真無聊!你什麽時候才能改掉冷兵器時代的野蠻念頭?”黑衣青年瞟了驀然一眼,冷峻的臉上閃過一抹古怪的笑容:“我倒覺得這小家夥很適合學射擊,瞧他冷靜的眼神,完美的就像眼鏡蛇王。”

“我並不反對你把他訓練成一條未成年的眼鏡蛇,可在這之前,先要讓我檢查一下他的劍道老師有否偷懶。”

“這不公平!你這精力過剩的家夥,為何不去劍道訓練場耍威風,這可憐的小劍客不適合做一頭人形暴龍的對手,他太年輕也太單純了。”

“餵,誰、是、人、形、暴、龍!”少女小藍揪住青年小雷的衣領,好看的馬尾辮,也像是感染了主人的怒氣而倒豎起來。

“呃……當我什麽也沒說,你要是非跟那小孩比試不可,得先給我一點時間,教他與淑女擊劍的基本禮節?”小雷的言辭讓驀然大吃一驚,他發現這個人說話口氣很像傾城。

“哼!又來這套,好吧,給你們三十分鐘,我去找平先生做裁判。要是我贏了,晚上你得請我吃冰淇淋吃到飽哦。”

“哎,等等!為什麽他輸了要我請客?這不公平……”小雷驚叫道。

小藍笑著跑遠了,走廊裏回蕩著銀鈴似的笑聲。

一個非要比劍,一個毛遂自薦的來教他禮節,驀然被這兩個怪人搞得暈頭轉向,糊裏糊塗的跟著小雷,來到一間鋪有紅木地板的大房間內,學習所謂的“擊劍禮儀”——事實上在前二十五分鐘,小雷教給驀然的一切就是手心朝上、水平舉起左臂。

一顆、兩顆、三顆……小雷把銅質子彈殼疊羅漢般擺在他掌心,很快的,驀然掌心出現了一座彈殼的高塔。

擺到第十八枚的時候,小雷的臉上失去了平靜,驚訝的問他:“世界射擊冠軍也只能讓十二顆彈殼保持穩定而

已!你已經托著十八顆彈殼,平舉了二十多分鐘,手臂卻像石頭似地紋風不動,難道你裝了義肢?“”這很簡單啊,把手臂凍結就可以了。“驀然天真的說:”你可以繼續擺,我可以舉起更多。“”把手臂凍結……可不可以把它變成冰淇淋?“”冰淇淋是什麽?“”一位偉人。不過讓它見鬼去吧,小子,聽我說,你是個天生的槍手,用劍不如用槍。“”我對射擊一竅不通,師父只教我劍技。“”你師父是個笨蛋,幸虧有我發現了你的天賦,險被埋沒了一個天才!現在拿著這把槍,舉起來,瞄準對面的人偶,對,就是那個持劍的人偶,瞄準他的頭……“”我可以瞄準他的鼻子嗎?“”當然可以,瞄準它的鼻孔更好,只要你看得見。“

“我準備好了,接下來呢?”“扣扳機!”轟!火光一閃,人偶的鼻子被打飛了。

驀然被硝煙嗆得直流眼淚,不停的咳嗽。小雷一把奪下火槍,熱情得抱住他的肩膀叫道:“萬歲,神槍小子!幹得漂亮!現在感覺怎麽樣?”

“挺不錯,我可以再來一下嗎?這次我想瞄準鼻孔試試。”

“當然可以!不過現在不行!”小雷把那把造型華麗的白銀火槍,珍重的放在驀然手裏:“我們沒時間了,神槍小子,告訴我你的名字。”

“李驀然,您呢?”

“雷烽,偉大的、不朽的、威力無窮的魔法美少年神槍手雷烽。”

“好像在哪兒聽說過……”

“我在四神的名氣很大,你覺得耳熟一點也不奇怪。不過我一向視名利如浮雲,往事休要再提,還是說說待會兒的決鬥吧。”

“那位小姐為什麽非要跟我決鬥呢?”

“因為她閑得無聊。”小雷滿不在乎的說:“跟小藍沒有道理可講,除非你能擊敗她。

當然,作為劍客,你是不可能擊敗她的,除非用槍……“

“這不合規矩,我不能那樣做。”

“不想死在這兒,就聽我說完。”小雷左手按著驀然的肩膀,嚴肅的說:“小藍看起來是個漂亮姑娘,其實是個瘋狂的魔鬼,像你這樣的小男孩,是她食譜上不可或缺的佳肴,假如你還想回家,還想見到爸爸媽媽就聽我的話,在她這裏……”他指著自己的心臟,臉上現出猙獰的笑容道:“砰!開一槍!”

“可是那樣會殺死她……你們不是朋友嗎?”驀然狐疑的問。

假如小藍是個魔鬼,小雷看起來更像個瘋子。

“不用擔心。一門大炮也炸不死那家夥,何況是區區一顆子彈。”小雷正色的說:“問題的關鍵在於,我們剛剛打了賭,假如你輸了,我勢必請她吃冰淇淋吃到飽。”

“吃偉人吃到飽?嘖!她果然是個魔鬼!”

“就是這樣!要是你對她可怕的食欲有所了解,準會替我的錢包傷心。她來了,把槍藏好,記住我們的約定!”

接下來的決鬥,並沒有完全按照小雷的設想進行,驀然對火槍的威力心有餘悸,認為不管對手如何惡劣,在堂堂正正的比賽裏,使用暗器都是不可原諒的。

既然魔女小藍以迷都劍客的名義提出挑戰,他只有用飛星劍捍衛師門的榮譽,立刻擺出了拔刀術的架式。

這一舉動引起小藍和小雷異口同聲的歡呼起來,一語道破了他的師門來歷。

接下來,兩人把一頭霧水的驀然,帶到了一面帶有水晶墻的巨大機器跟前,讓他跟藏在機器裏的平先生對話。

驀然不明白,平先生為什麽藏在機器的肚子裏說話,可是想到小雷和小藍的怪誕行為,也就見怪不怪了。

平先生對他的來歷和用意,似乎早已了如指掌,而驀然卻怎麽也沒想到,所謂的“神。

聖。平寶藏“,居然是一千支高性能的火槍。

驀然家的一個遠方親戚,是昆侖知名的火槍工匠,因此對這種家族世代相傳的手藝多少有些了解,那些掌握著全四神最高火器制造工藝的匠人們,做夢也想不到的藝術品,一下子就出現了一千支,驀然簡直不知道該拿它們怎麽辦才好。

幸虧小雷慷慨襄助,把法寶“無限背包”借給了他,驀然才勉強把沈重的火槍帶回了昆侖。

“可惜背包和火槍都被妖蛇吃掉了。”驀然結束了回憶,懊惱的嘆了口氣。

傾城笑道:“跟你帶回來的好消息相比,其他的都微不足道了。說來真是不可思議,雷烽和柯藍是我的老朋友,沒有比聽到他們的消息更讓我高興的事了。

“至於背包和火槍,只消殺掉妖蛇,自然失而覆得。經天藏老祖這一攪,妖蛇已經兇性大發,萬一真化為邪龍,天下蒼生都將深蒙其害,依我看,除妖之事宜速不宜遲,娘娘意下如何?”

女媧笑道:“神。聖。平有言在先,此事我不能插手,如何對付妖蛇由你做主。只是不可莽撞,務必慎謀而後動。”

傾城自信的說:“娘娘盡管放心,我已經有了對付妖蛇的萬全之策,只有一點放心不下,就是天藏老祖,萬一那老怪物趁我對付妖蛇時來搗亂,可就大大不妙了。”

女媧冷笑道:“跳梁小醜何足掛齒,他不來我還要找他算帳呢!”

驀然上山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她動怒,不免有些心驚。

傾城粲然一笑,調侃道:“天藏老頭雖然可惡,有兩件事我卻要謝謝他。”

女媧驚異的望了他一眼,說:“奇怪,他又做了什麽好事值得你這樣說?”

傾城道:“第一件,是他誘拐驀然後沒有加害,我不得不謝他。”

驀然一聽跟自己有關,忙辯駁道:“師父太高估他了!他不害我,是因為要我替他進迷都尋寶,才沒有那麽好心呢。你要是看到他對玄鶴的態度,就知道這個人沒有半點慈悲心腸了。”

傾城苦笑道:“好吧,這件不算,可是第二件,卻是貨真價實不容置疑的。”

女媧、驀然更加好奇,齊聲追問是什麽。

“第二件,是他居然惹得娘娘生氣,讓我有幸欣賞到娘娘的另一種罕見的風姿,所以要謝謝他。”

話還沒說完,女媧已然臉頰飛紅,心裏也說不清是羞是氣還是喜。有驀然在跟前,她也不便發作,恨恨的絞著手指生悶氣,不管傾城說什麽,她也不理不睬。

傾城也不去勸她,笑咪咪的對驀然說:“你瞧,娘娘生氣的樣子好看不好看?”

驀然苦著臉說:“好看是好看,但還是不生氣的好。師父,你快勸娘娘別生氣了。”

傾城笑道:“不忙不忙,我還沒看夠呢。”

女媧一聽,心想,我若還生氣豈非便宜了他?偏不讓他如願!

於是女媧轉過臉來,故意笑咪咪的宣布:“我現在不生氣了!”

她得意的瞟了傾城一眼,發現他一點也不失望,反而笑得很開心。

轉眼到了十五,月圓之夜正是妖蛇飛升的日子。

當日雷雨交加,咆哮的光濤搖撼了天宇。神山禁制阻止了天雷的神威,無形中等於給超劫飛升的妖蛇提供了保護傘。

傾城見時機已到,便借了女媧的鳳凰笙,騎著煌威進入地殼,引誘妖蛇出來。

他沿著天藏老祖與驀然的舊路,穿越了幽深的地心,來到了熔巖海前。

沸騰的熔巖海如今出奇的安靜,邊緣地區已經凝固成巖石,最核心的部位溫度也不比往日,在海心的金剛石島上,傾城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卵細胞,那是妖蛇進化的自宮,無數條粉紅色的血管樹根似的深鉆進熔巖海,汲取大地的熱能為妖蛇孵化所用。

四魔亂性天地不仁,不論人畜,修的是正道還是魔道,只要面臨破劫超脫這一門檻,就一定會蜂擁而至前來幹擾。

邪龍借著神山禁制巧妙的避開了天雷的威脅,又深藏在地心之中,數萬年的修行非比尋常,早已斬斷了人間的情感,縱然有諸般魔相侵擾,也是有驚無險。

命中註定該邪龍遭劫,以往它藏在虛空世界裏修行,不怕外來幹擾,那一日被天藏老祖騷擾後,虛空世界已經被毀,它只好冒險盤踞在地心熔巖海的金剛石島上進化,被傾城用萬象鏡找到,有了可乘之機。

傾城小心翼翼的飛到島上,看到了孵化中的邪龍,它已經進化了一半,遍體生滿黑色的鱗片,下半身還在血紅的卵胞裏,上半身已經顯露出來,他隔著胎衣與它對望,邪龍美麗的臉龐面無表情,空洞的瞳仁,暗示著進化正處於最關鍵的環節。

傾城吹響了鳳凰笙,地心世界裏第一次回蕩起輕快的音符,邪龍驚醒了,它本能的發怒狂嘯,發誓殺死打擾它進化的人,然而迷人的笙聲,卻沖破了嘯聲傳到它耳朵裏,宿命般的擄獲了它躁動的心靈。

鳳凰笙天音動人意,邪龍漸漸癡迷其中,它知道這美妙的音樂裏,藏著無與倫比的殺機,可是被外魔侵擾的元神,已經擺脫不了音樂的誘惑,深陷在其中了。

它心弦一動,早已伺機以待的諸般魔相,頓時一擁而上,聲、色、香、味等美妙滋味紛至沓來,邪龍渾然忘我,不由自主地睜開了眼睛,直勾勾的望著傾城。

傾城長長吸了口氣,猛然提高了鳳凰笙的音節,銳聲拔地而起,高亢處直插雲霄,那金鐵交鳴的音符,仿佛一把把尖刀刺進邪龍的腦中,使它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。

邪龍本是蛇身進化,擺脫不了對音樂的天生敏感,它明知道眼前這個小人兒正在引誘自己走向萬劫不覆的下場,卻被他直貫靈魂的音樂迷惑,情不自禁的翩翩起舞。

多年來它一直使用活色生香的音樂誘惑食物送上門來,現在遭到了報應,自己也迷失在死神的旋律之中了。

傾城不滿足於天竺弄蛇者的角色,他要成為花衣吹笛人,把陶然欲醉的邪龍引向甜美的死亡。他在音樂裏加入了舞蹈,駕馭著煌威環繞邪龍上下翻飛。

邪龍被他迷惑了,它發現這精靈似的小人兒,掌握了它歡樂與痛苦的脈搏,只要一個音符,就能讓自己上天入地、欲仙欲死,心甘情願的做出最可恥最愚蠢的動作。

他一手吹奏著鳳凰笙,讓煌威靠近了邪龍。他懸在那顆被放大了千百倍的女人頭顱前,伸出右手中指,刺破了它的額頭。

朱紅的血從邪龍眉心緩緩流下來,閃爍著半凝固的光澤。

邪龍始終凝視著他,額頭的刺痛使它接通了一個個沈在幻夢之海深處的暗樁,傾城的形象和白衣巫師重疊了,它理所當然的吐出火紅的信子,貪婪的吮吸著他指尖的血漬,把這腥香當成了主人的氣味。

來自他化自在天的無相天魔蜂擁而上,把它恍惚迷離的幻覺,強化到了比真實更真實的地步,微乎其微的血腥香氣被擴大了無數倍,充滿了它身體和靈魂的全部容器,鳳凰笙恰到好處的做出引導,讓幽深淒楚的音符,在它心底中下瘋狂的渴望:尋找這氣味,占有它!

邪龍瘋狂的扭動著軀體,朝傾城猛撲過去,它忘了自己正在進化途中,周身的血管頓時爆裂,血雨染紅了地心世界,轉瞬間又被無情的熔巖烤成氣體,變成了更加濃郁的血腥氣。

無相天魔趁虛而入,攻占了邪龍的元神,它就像一個沙漠裏苦苦跋涉、最終倒在有毒的太陽下的旅人,臨死之前,仍朝著看不見的綠洲伸出手。

這致命的掙紮毀了它的根基,樹根般深植在金剛石島內的卵胞被扯斷了,連帶著扯斷的,還有邪龍尚未進化完整的半截下身。

邪龍拖著血淋淋的軀體,歡叫著撲向傾城。

它的眼睛首先看到的,卻是張開懷抱等待它的白衣主人——寶劍代替了樂器,現在他已是時間與空間之王,它將盤在新主人的劍上繼續起舞,這是一條美麗的蛇所能擁有的最大幸福……

傾城舉起了斷流劍,火光倒映在緋紅的劍刃上,仿佛劍在出血。

在這千萬分之一秒中,他心軟了,真的要殺死它嗎?迷惑他的並非邪龍美麗的臉龐,而是那人性十足的眼神……時機不容錯過,老練精悍的煌威當仁不讓的彌補了主人的過失。

三頭黃金龍昂起了正中間的頭顱,大地噴出巨大的巖槍戳穿了邪龍的肚子,天空掀開黑洞,流星雨從外空間而來,就像一枚枚鋼錐刺穿了邪龍的軀體,轉眼把它埋葬在熔巖海中。

然而這些攻擊都沒能殺死它,一道慘綠的光芒切開了隕石墓地裏,宛如一把徐徐展開的折扇。

邪龍破土而出,眼球上布滿了兇暴的血絲。

傾城不再猶豫,紅光一閃,斷流劍從天而降,劈開了邪龍的頭顱,他知道那裏藏著邪龍的元神,不毀掉元神,邪龍仍有再生之機。

秀氣的斷流劍難以承擔重任,傾城第一劍沒能達到目的,邪龍的頭只被劈開了三分之一,臉龐卻整個裂開了,閃電形狀的裂痕,貫串了它不再美麗的臉,黑色的龍鱗從萎縮的創口中倒豎出來,仿佛在它臉上縱向裂開了兩排黑色的獠牙。

傾城強忍著驚懼與厭惡,再次祭起了寶劍……就在這時,得意的狂笑自身後傳來,緊接著,一溜黃光沖天而起,懸在邪龍頭上。

傾城擡頭望去,只見天藏老祖高踞在徹地神梭之上。原來他趁傾城與邪龍搏鬥之機,已經從邪龍斷裂的下半截身體裏,找回了徹地神梭。

傾城一直擔心天藏老祖搗亂,卻沒料到他如此膽大,居然跟著自己進了地心,如今被他漁翁得利還在其次,萬一放走了邪龍就遺害天下了。

當下他強忍著怒氣道:“前輩來得正是時候,快助在下一臂之力,除掉邪龍後自有重謝。”

天藏老祖詭笑道:“好說好說,除魔衛道老朽當仁不讓,可是君上得說清楚,這所謂的‘重謝’,到底是如何謝法?”

傾城苦笑道:“老祖若能出手襄助,事成後在下將以神。聖。平的天道劍術秘笈相贈,老祖遠道而來,要的不就是這個嗎?”

天藏老祖心中暗喜,他剛才旁觀傾城出手,對天道禦劍術的威力已經了然於心,這筆買賣不做的是傻瓜,可見了便宜就上鉤的更是笨蛋,他老人家一向老謀深算,關鍵時刻更加不能陰溝翻船,於是皮笑肉不笑的道:“既然這樣,君上就先把秘笈交出來,容老夫一飽眼福如何?”

傾城沒有辦法,只好取出那塊拓片,拋給天藏老祖。他現在已經不冀望天藏老祖幫忙,只願他得了秘笈早點滾蛋,不要再浪費他的時間,此刻正是殺死邪龍的唯一機會,萬萬耽誤不得。只要殺了邪龍,再追天藏老祖奪回劍譜也來得及。

天藏老祖看穿了他的心意,故意不緊不慢的翻閱起劍笈來,他畢竟還是忌憚傾城的,希望能夠激怒他自行去殺邪龍,自己再趁機暗算,絕了後患,哪知傾城出奇的沈得住氣,一直等到他把劍笈看完也不開口。

天藏老祖把秘笈默記於心,忽然笑道:“還給你!”抖手將那拓片丟向熔巖海。

傾城大驚失色,暗罵這老混球無恥,居然用這種卑鄙手段來證明劍笈的真偽,如果不去救回拓片,就等於承認劍笈是假,豈非給了他反悔的借口?只得駕起劍光撿回拓片。

哪知此舉正在天藏老祖算計之中,他身為一代宗師,一眼就看出劍笈是真,只是用這種方法把傾城騙入不測之地罷了。

傾城剛剛撿回拓片,忽聽感到身後炎熱難當,有一種厄運罩頂的不祥預感,方一轉身,無聲無息的陰雷劈面落下。

傾城有如卷入濁流的一片枯葉,轉眼間就被暗綠色的電光淹沒了。

天藏老祖仰天大笑,惟我獨尊的激情在他血管中沸騰,除掉了傾城,天地六道就只有他一人掌握天道劍術的秘密了。女媧與神。聖。平受了誓言的禁錮不能再履凡間,世上還有誰能克制的了他——新一代的無敵劍仙天藏老祖?

尖銳的音波,給他狂喜的心情添了一縷不快,死而不僵的邪龍把一腔怒火發洩在天藏老祖身上。

斷流劍傷了它的腦子,它已沒法區別幻想與真實,在幻想的危機裏它受到前巫師、如今的皇帝冷酷的對待,比蛇鱗更冷的劍鋒斬斷了它的身子、挖出了它的心,邪龍掙紮著爬出了地心,對幻想中背叛自己的主人——現實中剛剛抵達人生頂峰的天藏老祖,吐出了毀滅性的音波和劇毒的彩雲。

天藏老祖無心戀戰,架起神梭鉆進了地層。

邪龍憤怒的追上去,用額上的獨角開鑿巖層緊追不舍。它龐大的身軀掀翻了巖盤和山脈,有如一把巨大的犁耕耘著雪原,大大小小的山峰在它脊背上翻滾、跳躍,有如被惡意拋棄的玩具。

雲蘿、鳳簫和驀然久候傾城不歸,此時又聽見地底傳來異聲,正在商討對策,忽見一道熟悉的黃光從地殼裂隙中飛出來。

驀然失聲大叫道:“徹地神梭!天藏老祖來啦!”

“打死他!”鳳簫眼疾手快,抓出一枚貘齒釘迎面打過去!

貘齒釘射出一道黑光映照在神梭上,頓時火星四濺,神梭略一震顫,掉頭朝著鳳簫兇猛的沖過來。

“危險!”雲蘿一把推開了鳳簫。

神梭擦身而過,一道陰雷轟在兩人身旁,若不是雲蘿即時按倒鳳簫,想必已經被炸成了灰燼。

兩人心驚肉跳的爬起來,只見驀然已催動鳳龍瀲灩截住了神梭。

天藏老祖卓立神梭之上,滿面殺氣,手指著驀然喝道:“小子滾開,老夫今日不殺掉那兩個賤人,誓不為人!”原來他一出地面,就遭到了鳳簫狙擊吃了暗虧,實在有損無敵劍仙的身分,他如今已經不比往日,必須時刻維護凜然不可侵犯的形象。

“老夫是何許人?豈能容忍你們這些鼠輩的冒犯,統統給我去死吧!”

天藏老祖雙手一搓,一道陰雷劈空落下。

“瀲灩,看你的了!”驀然騰空而起。

鳳龍瀲灩噴出無相天火抵消了陰雷,守護著雲蘿、鳳簫,不準天藏老祖行兇。

驀然將飛星劍橫咬在口中,雙手分別握著一顆貘齒釘,悄悄的禦風繞到神梭後方。他恨透了天藏老祖,決心殺了他替玄鶴報仇,既然實力不足以正面決鬥,就學習他老師的諄諄教導,來上一招兵不厭詐。

兩顆貘齒釘交叉射出,烏光一閃,神梭巨震,淩空翻了個筋鬥,天藏老祖冷不防摔下來,羞惱的爬起來一看,只見驀然扠著腰站在神梭上正沖著他哈哈大笑。

“神梭過來!”天藏老祖一聲斷喝,想召回徹地神梭,哪知神梭卻乖乖的呆在驀然腳下紋風不動。

驀然譏諷的笑道:“老怪物,神梭是我的了。你爬下山去吧。”

天藏老祖這才想到,自己曾經傳授驀然駕馭神梭的咒語,頓時又氣又悔,正要動手,忽然覺得腳下一震,來自地下的轟鳴有如雷霆戰鼓,地面突然撕開了巨大的創口,邪龍有如一道噴泉湧出了大地!

可怕的音波像要把雪山掀翻過來,把一切有形的物體撕成了碎片。

驀然首當其沖,神梭不受控制的朝邪龍飄去。

邪龍看到神梭,誤認為是它的老仇家天藏老祖還在裏面,頓時勃然大怒,張開血盆大口猛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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